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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风采(三)王敏:寻觅周恩来“一线光明”的心境

2020年7月,大鸾翔宇慈善基金会正式聘请旅日学者、日本法政大学名誉教授王敏担任我会顾问一职。
王敏教授于中日恢复邦交正常化之初即赴日学习工作,对中日文学都有深入的研究,曾出版《周恩来的日本留学》《岚山的周恩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专著,并将《我的伯父周恩来》等图书翻译成日语出版。
借王敏教授接受担任我会顾问之机,我们对她进行了访谈,访谈内容将会陆续分期发布,敬请关注。
 
 
上期回顾:王敏:第一位拿到日本人文博士学位的中国人
 
 
 
顾问风采(三)
王敏:寻觅周恩来“一线光明”的心境
 
 
大鸾翔宇:王敏教授您好,我们知道您长期生活在日本,对于中日关系有着深入的研究,特别是对周恩来总理在日本留学时的经历、以及周恩来总理的外交思想有非常丰富的研究成果。是什么样的机缘促使您开展了对周恩来总理经历和思想的研究工作呢?
 
王敏教授:我虽在日本的学术研究方面打开了具有特色的局面,但是我认为学术研究的成果应该学以致用,为社会、为中日两国的交流以及和平发展做出贡献,这是汉字文化圈共同拥有的、自古以来做学问的目的和方向,也是我的努力方向和人生的坐标。对于我来讲,所做的任何一项研究,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把它和这个大方向、大目标连在一起,然后再动手去做。
在这个过程当中,我发现我的研究对象——宫泽贤治的活动时代,和周恩来总理留学日本是同一个时期,宫泽贤治受到的启示与他在东京的一些活动场所和所接触的人物有关,而这些场所和人物也与周恩来总理活动的时间和场所相重叠。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是否有过接触,但是对于当时的东亚而言,日本是青年们寻求真理、寻求智慧、相互融合和冲击交流的一个重要据点,东亚青年整体的动态和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都是有关联的。当时周恩来总理以及其他的中国留学生在东京参加了各种各样的活动,于是我对中国留日学生的历史背景以及在东京的活动等等进行了考察,凡是直接或间接和总理相关的日本方面的人物、单位,我几乎都查遍了。
我想最重要的资料应该是总理本人在日留学期间留下的记录,一个是日记,另外就是他写的几首诗歌,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雨中岚山》。他的记录和诗是他本人的真实的感受,是最直接的资料。我不知道读了多少遍这些作品,把这些作品当中提到的山山水水、小商店、小街道、电影院、银行……所有相关的地方都进行了实地考察,就这样自费考察了十几年。
在岚山考察时,为了追寻总理的足迹,体验总理的体验,我反复走过岚山的每一条小路。有一次我冒雨走在一条小路上时,突然被沿途风景所震撼,因为我发现路旁的风光十分熟悉,一石一木都唤起我脑海中周总理《雨中岚山》所描写的内容——“泉水绿如洗,绕石照人”。震撼的瞬间我停步凝视,我不敢相信,便往返行走,反复观察,越看越明朗——诗中的描述就在眼前,字字句句像一百年前一样装点着岚山。
就在诗中所言“到尽处突见一山高”的那个地方,一座建在悬崖上的庙宇突然映入我的眼帘,通向寺庙的入口处标有“大悲阁千光寺”的字样。我沿二百阶石阶登上了寺庙。被誉为“日本的大禹”的角仓了以晚年在这座寺庙度过余生,为了缅怀跟随他治水利水而丧生的人,他特意在此开山,以遥望开凿的大河,超度众生。
 
坐落于龟山公园的角仓了以铜像。角仓了以是桃山时代末江户时代初的远洋海运国际贸易商,热衷水利建设。
 
 
从寺庙的楼顶俯瞰开来,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尽收眼底。那情景正如周总理在《雨后岚山》中所描写的场景。登高远望,青山渺渺,白云如带。1919年4月5号这一天,他写了《雨中岚山》,然后又写了《雨后岚山》。我看到的场景恰好再现了“雨中”和“雨后”这两个场面,诗中的时间、地点和场景都与当年的情形基本吻合。
这冥冥之中的体验使得我的研究有了重大的突破。我一直在思考,周恩来总理所作出的关于对日民间外交的决定,显然是有着极其可靠的依据和由头,它源自何方?周总理为什么对日本抱有如此情结?这是我想了解和探求的课题。几次考察岚山,反复推敲诗文,我似乎找到了线索——它系接着总理自身的感悟——即仿佛寻觅到一线光明的心境之“抵达点”,即诗中所言:“模糊中偶然见着一点光明,真愈觉娇妍。”
 
王敏教授实地探访大悲阁千光寺,与住持合影
 
我认为,这种心境和体验也与总理归国后在1919年12月所写的文章《觉悟》中所提出的自我提升、自我进化的“三要件”:内省、考察、比较同辙。这是他在上下求索当中所得出的自我感悟和进取心得,他归国后立即将这一真实的思想轨迹整理为“三要件”。后来他又在1956年对知识分子所作的讲话当中对此进行了再一次整理和提升。
在追寻、考察周恩来总理足迹和思想的过程中,我一直得到了周秉德、周秉宜等周恩来亲属们的支持和协助,他们多次在访问日本时专程来到我的研究室指导我,并且引导我的学生们重温总理的作品,共同探讨研究中日交流以及和平发展的问题,这也是我能够坚持周恩来研究的一个重要的动力。
2019年,也就是周恩来总理《雨中岚山》这首诗创诗100周年的纪念日,为了感谢周恩来总理在冥冥之中对我研究方向的指引,以及周恩来亲属对我的多年来的支持,我将十几年来对《雨中岚山》的考察研究成果合为一册,自费推出了《岚山的周恩来》一书的中文和日文两个语种的版本。
在这本书的助力之下,日本各界的有识之士、有意感受、领悟周恩来的启迪的人们,在2019年5月20日齐聚岚山的周恩来诗碑前,举行了由京都市市长参加的“纪念《雨中岚山》创诗100周年及《雨中岚山》诗碑建立40周年”的献花仪式。举行仪式的那时辰,天空也是不时的飘着小雨,就像100年前周总理二次游岚山的时候一样,这也许是“天地有情”的真实写照吧。
 
纪念雨中岚山一百周年献花仪式。左二为王敏教授,右二为京都市市长
 
在今天的日本,周恩来总理为不同领域、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所怀念。举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如果说大熊猫是最为普遍接受的一个中国形象代表的话,那么周总理也具有同样的亲和力。
 

 
 
王敏简介
 
旅日学者,在日本工作生活38年。任法政大学名誉教授、日本亚洲共同体文化合作机构顾问、中国国际儒学联合会副理事长等。历任日本的首相恳谈会(推进国际文化外交)委员、内阁推进国际文化交流委员会委员等。
 
中外著书180余部,论文200余篇,主要译作:《我的伯父周恩来》等。
 
2009年受到日本文化厅厅长表彰,2015年获日本国际文化最高贡献奖,2016年获日本社会文化贡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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